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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百个人的十年写作的源起

冯骥才

一九六七年残冬一个刮风的夜晚,有人敲响我家的门板。对于我这种“被抄户”,敲门声总是带来不祥。但这敲门声音极轻极轻。原来是一个好朋友,他在郊区一所中学教授语文,文革以来整整半年了无音讯。我猜想他一定也是文革猛烈摧残的对象。一说果然,他刚刚被放出牛棚。在半年来牛棚生涯中,由于平时挚爱的几个弟子知道他有梦话的习惯,天天夜里轮流坐在他身边,等着他睡着一说梦话就记录下来,转天逼问他这些含糊不清的“黑话”的反动含义。为此,他从不敢睡觉,到害怕睡觉,再到奇迹般地失去了睡觉的能力。他的身体和精神就整个垮了下来。此刻他站在我面前,那感觉异常奇怪,他好像只剩下一个干枯的核儿。

那时,我和我爱人的家全被抄成了“零”。幸亏得到街道赤卫队的恩赐,给了这几平方米的小屋结婚成家。由于家庭成份问题,我们天天在文革枪筒的准星里惊恐万状。谁都知道,现实比想像更糟。所以相别半年,相对无言,一个劲儿地抽烟——那是一种改名为“战斗”牌的劣质纸烟吧。满屋冒着无声的、辣眼的团团浓烟,直抽到看不清对方。但屋顶上那些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像巨兽磨牙一般嘎嘎作响。忽然他大声对我说:

“你说,将来的人会不会知道咱们这种生活。这种处境。这种灾难。如果这样下去几十年,我们都死去了,谁还能知道我们这一代人真正的经历,那不是白白遭受了么。你说现在有没有人把这些事都写下来。当然——没人。决不会有人这么干的。这等于自取灭亡„„”

在浓烟里他瞪大眼,那双和睡眠搏斗了半年的眼珠,布满了可怕的血丝。他悲哀又绝望。

从那时,我开始悄悄地把身边所有熟知的人的故事与命运记录下来。我知道这种文字是有杀头之罪的。所以,首先我把这些人的姓名以及地名换成外国的名字,时间换成上世纪,并署上外国作家的姓名,如托马斯·曼,库普林,纪德和斯坦倍克等等。如果万一被人瞧见,就说这是以前从一些外国小说抄下来的。再有就是全写在一些很小的碎纸片上,便于藏掖。每当写就,随即埋藏。或是砖底下,或是墙缝中,或是花盆里,或是棉被间,或是一张张用浆糊粘好,外边贴一张毛主席语录或文革宣传画,挂在墙上。我挖空心思来藏匿这些大逆不道、“反动透顶“之作,但对于藏东西的人来说,愈是自己藏得巧妙和隐蔽之处,愈觉得最容易被人发现。于是,我又把这些纸块翻腾出来重新再藏。很长时间里,我是边写,边藏,边找出来重新再藏。

一次运动中,我们被集中到一座体育场内参加公判大会。会场上人们被按照自己所属的单位分开站成一排排,面对着一座临时用木杠和木板搭成的长长的台子,台上装了麦克风与高音喇叭。犯人被押上来,总共二十二人,全戴着手铐脚镣,在台上每走一步,脚下的铁镣声便通过高音喇叭“哗啦啦啦”贯满整个会场。所有人全心惊胆战。随后判决人员宣布每个人的罪状。其中一个因为悄悄写了反革命文章和日记。那天判决最轻的是二十年。大部分枪决。这个写“反革命文章”的人被判处无期徒刑。我回到家,看着妻子,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很悲哀的情感。我设想自己也会像那个写反动文章而被判无期徒刑的人,想到妻子会永远地形同守寡„„这不是神经质的想像。灾难的时代充满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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