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泪与笑

——读《岁寒三友》有感

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

读汪老的小说像是在看一幅江南水墨画，没有华美扬厉的色彩，没有精雕细琢的痕迹，他用水墨一样的笔触为我们徐徐展开一幅江南乡民的生活画卷。虽然没有宏大的叙事和深刻的思想哲理，有的仅仅是用最平凡的语言刻画出的最平凡的人物，但是我们却往往能够被这最朴实的艺术所打动。因为这份朴实与平凡是最接近生活本质的，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祖辈甚至于自己的影子，这种贴近心灵的沟通给我们带来的温暖与感动是更加持久、永恒的。

我读汪老的《岁寒三友》感受到的便是这样持久的温暖。《岁寒三友》的故事很简单，讲述的是三个小人物的坎坷人生以及他们之间的珍贵友情，没有波澜起伏的故事，却让人掩卷后仍唏嘘不已。汪老是最擅长描写小人物的琐碎生活和悲欢离合的，他的描写让我觉得王瘦吾、陶虎臣、靳彝甫这三个人如同家乡的街坊邻居，那样的真实与亲切。汪老是通过语言、心理、外貌等维度刻画平凡的人物和质朴的乡情的。其中，我注意到小说中描写了好几次小人物的泪水与笑容，每一处浸入的感情都不尽相同，这让我们可以通过人类最基本的两种情感更好地走进江南水乡这些平凡人的生活中去。

“女儿一睁眼，看见床前摆着一双白鞋，趴在妈胸前哭了。王瘦吾看见妻子疲乏而凄然的笑容，他的心酸。”这是发生在王瘦吾家中的一幕。女儿要到县里表演团体操，按规定要穿统一的白球鞋。一双白球鞋看似是普通的要求，但是对于他们这样贫寒的家境来说，用白球鞋来换家里半个月的开支的确是不明智的。女儿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滴，虽然她很想参加，很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优秀，可是家境的贫寒却也让她过早地懂事，知道哭闹也是无济于事的。最终还是能干的妻子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双连夜缝制的白球鞋寄托的是深深的母爱也是贫寒家境的无奈。女儿看到白球鞋后哭了，妻子疲倦地笑了，这一哭一笑深深刺痛了王瘦吾。中国几千年的文化赋予丈夫、父亲的职责便是养家糊口，王瘦吾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男人，这一幕自然而然地引发了他的愧疚，也引发了他后来创业的经历。这便是中国无数小人物的生存实态，他们对生活没有奢望，只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妻儿生活地好一点再好一点，而现实是，这小小的要求实现起来却困难重重。我们往往看到了那些声名远扬、事业有成的人，却忽视了还有这样一群人在为生活苦苦挣扎着，其实他们更需要我们的关注。

“他依然随时是和颜悦色的，带着宽厚而慈祥的笑容。这种笑容，只有与世无争，生活上容易满足的人会有。”读到这里我甚至已经看到了陶虎臣那憨厚、满足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也只有在中国那些质朴的乡民脸上才可以看到吧。陶虎臣的生活并不富裕，炮仗店的生意不能给他带来巨大的财富，可是他却依然享受制作炮仗、烟火的过程，享受和孩子们试炮仗的经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快乐已经足够丰富他的精神生活了。我想起家乡的一位老人，她婚姻不幸，丈夫体弱多病，大女儿又是智障人士，要靠她支撑全家的生活，这样的命运在我看来委实太残酷了。可是不论何时我碰到她，看到的永远是满足的、不加任何修饰的笑容。我想这样的笑容和汪老笔下的笑容大概是相通的吧，毕竟它们都是最普通的人来自内心的笑容。可惜的是，如今我们很难再看到这样的笑容了，“快餐式”的生活让我们拼命地奔跑，却忘记了“知足常乐”，忘记了停下来享受生活，给自己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不能说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