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近年来基层治理实践的考察与思考
一、问题提出:基层减负悖论
基层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而有效推进基层减负赋能,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工程。早在20**年,《半月谈》以《20**,基层治理十大靶点》一文就各地在落实精准扶贫战略等中央大政方针过程中出现的基层负担过重等问题做出了一系列专题报道,随后,习近平多次就解决困扰基层的形式主义问题,切实为基层减负作出重要指示批示。不久,中共中央办公厅发出《关于解决形式主义突出问题为基层减负的通知》,明确提出将20**年作为“基层减负年”[2];20**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持续解决困扰基层的形式主义问题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提供坚强作风保证的通知》,再次聚焦基层减负问题。《半月谈》在其年终评论上这样总结:“基层减负虽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从整体上看,离中央要求、基层期盼还有不小差距。”[4]从笔者及所在研究团队同仁在全国各地基层田野调研观察来看,当前各地基层干部“5+2”“白加黑”“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上面千把刀,下面一颗头”等工作样态仍没有得到有效逆转,甚至越减越负,基层减负悖论始终难以有效消除。笔者的问题意识在于:如何正确认识当前的基层工作负担问题。在我国既有党政科层体制内部条块关系、层级关系、权责关系等保持稳定和基层社会性质变化不大的情况下,基层负担问题为什么在最近三五年而非十年前越发突出而普遍。同时,为什么这一问题会成为全国各地普遍的治理现象而非某一地局部的问题。显然,将基层负担问题归咎于连续统一的宏大体制或个别地方、个别领导干部的工作作风问题的解释显得过于简单粗糙。我们必须回到基层治理实践的一线场景,对这一问题进行中观层次的机制分析。此外,基层负担问题事关基层干部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和基层治理成效,更关乎国家基层政权建设和广大群众获得感以及国家认同,因此,梳理并剖析当前基层减负悖论背后的复杂机制,显得尤为重要。
二、既有研究综述与本文研究进路
(一)既有研究综述
为基层“减负”,首先要探究基层负担过重的根本原因。既有研究主要从监督考核机制和官僚主义工作作风两个角度进行分析。
部分研究认为,监督考核机制不合理是导致当前基层负担过重的重要因素。
胡晓东认为,当前,我国党政机关中的督考权嵌套于组织管理活动中,形成与决策权、奖惩权相互衔接且彼此独立的运行逻辑,其无限制、无规范、不可诉的现存状态带来了督考权的结构性失范,从而引发了基层负担过重等问题[5]。庞明礼、陈念平也指出,当前科层运作具有督查范围不断泛化、督查力度不断强化与督查过程不断虚化的潜在惯性,导致组织成本攀升、运行僵化迟缓,加剧基层负担,引发痕迹主义、形式主义现象,弱化组织效能[6]。吕德文指出,当前基层负担过重,是监督下乡背景下基层治理合规化的意外后果[7]。在这种情况下,文宏认为,基层被动形式主义具有普遍性、隐蔽性、欺骗性和抵消性等特点,会增加基层负担、诱发政策空转、挫伤干部冲劲、疏离干群关系、冲击队伍建设[8]。不可否认的是,在监督下乡大背景下,监督考核机制不合理的确是导致基层工作负担重的直接成因,但监督考核机制不是独立于既有党政科层体制和国家治理目标而存在的,其背后的复杂机制,仍有待进一步挖掘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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