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革命与“反传统”的是是非非
多元世界,认识多元。
“五四”八十周年之际,著名作家、加州大学白先勇教授对新文化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学革命提出质疑:“《儒林外史》、《红楼梦》,那不是一流的白话文,最好、最漂亮的白话文么。还需要什么运动呢。就连晚清的小说,像《儿女英雄传》,那鲜活的口语,一口京片子,漂亮得不得了;它的文学价值或许不高,可是文字非常漂亮。我们却觉得从鲁迅、新文学运动起才开始写白话文,以前的是旧小说、传统小说。其实这方面也得再检讨,我们的白话文在小说方面有多大成就。”1他还认为由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全盘否定传统文化,使“五四”运动后的教育、文学缺乏传统文化的继承,制造出“文化的怪胎。”
简单地说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过,果真如此么。小说对我说来,始终属于闲书。学生时代,考试前夕,偷空看上一百几十页,提神醒脑,第二天混个60分就更有把握了。时至今日,或文思短路,或急事待解,一卷在手,绿叶伴读,世事置诸脑后,潜入虚拟世界,恩怨是非,感情纠葛,跌宕起伏,乐在其中。没有专门研究过小说史,对我国新旧小说的成败得失不敢妄加评论。但就我这一类不入流的普通读者而言,可有点喜新厌旧。秘密在于无论消闲解闷,还是认识社会百态、体悟人生真谛,前者的魅力和启迪远非后者所可比拟。
这并非独特的个人经验,在高中以上文化水平的读者群中,认同者大有人在。
“文学革命”以来,顶尖的小说中有没有可与四大古典小说媲美的传世之作。
这有待时间的筛选和专家们从容讨论。但可以肯定地说。80年来,中国作家没有白吃饭,不管其创作存在什么问题,总的水平已超过号称最盛的明清543年。
明清两代确实有“一流的白话文,最好、最漂亮的白话文”。但那是被目为旁门左道的蒙尘珍珠。胡适等人的历史性贡献之一,是为白话文学刷洗污垢:“吾每谓今日之文学,其足与世界‘第一流’文学比较而无愧色者,独有白话小说……一项。”“今人犹有鄙夷白话小说为文学小道者。不知施耐庵、曹雪芹、吴趼人皆文学正宗,而骈文律诗乃真小道耳。吾知有闻此言而却走者矣。”“余恒谓中国近代文学史,施、曹价值远在归、姚之上。闻者咸大惊疑。今得胡君之论,窍喜所见不孤。白话文学,将为中国文学之正宗。余亦笃信而渴望之。”2白先勇谈话的合理部分,是重述了胡适、陈独秀等人对白话小说的公正评价。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没有新文化运动领袖的声声断喝,中国文学的面貌会怎么样。又会不会有那么多才华横溢的杰士选择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小说创作为终身事业。
《孽海花》是公认的晚清白话小说的代表作之一,不妨听听其作者曾朴的切身感受。1928年他在给胡适的信中谈到,在大清旁国行将木之际,他“有时讲到小说戏剧,大家另有一种见解,以为西洋人的程度低,没有别种文章好推崇,只好推崇小说戏剧……最好笑有一次,我为办学校和本地老绅士发生冲突,他们要禁止我干预学务,联名上书督抚,说某某不过一造作小说淫辞之浮薄少年耳,安知教育。竟把研究小说当作一种罪案。”因此,他赞扬胡适“在根本上,在环境上,看透文学有改革必要,独能不顾一切,在遗传的种种网罗杀出一条血路来……我不佩服你别的,我只佩服你这种勇决的精神;比着托尔斯泰弃爵放农,有何多让。”3这封信不失为文化变迁的珍贵记录。新文学运动是无事生非,还是水到渠成的伟大变革。听听这位历经两个时期的著名作家的心声,不无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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